姑丈的“的士頭”
在微信親友群里,姑丈發(fā)了一張他的 “的士頭”的照片,我盯著照片,久久不能側(cè)目……
斑駁的車漆,已完全失去了往昔的光澤,好幾處已經(jīng)剝落,裸露著底色,底色周邊是如觸角般的龜裂,這意味著剝落已以不可逆之勢在蔓延;微微翹起的引擎蓋,仿如一張揉得皺巴巴的紙,隆起的邊緣,明顯是用廢鐵線與車身固定著,就像剛剛被手術(shù)縫合的傷口。相異的是,縫合處銹蝕得厲害,居然長出了一小片青苔,許是春天的緣故,苔面青綠如黛,蓬勃的生命力異常顯眼,與整個畫面格格不入。強烈的比照,竟有些許視覺上的震撼;前保險杠是那種不銹鋼的質(zhì)地,似乎經(jīng)歷過無數(shù)次的磕碰,滿是凹凸與細密的坑洼,但仍然倔強地貼著前臉,還要拼死保護什么似的;保險杠的一側(cè)邊角有個物件灰頭土臉地耷拉著,是一只落單的車燈……我已能想象車艙內(nèi)大概是如何的境況;貨廂的一側(cè)仍然壓著幾包貨物,重力使然,有貨的那側(cè)向車輪傾斜得厲害,快要吻上了,那側(cè)輪轂艱難地支撐著,實在讓人不忍心哪怕再添上一根稻草的分量……
姑丈的“的士頭”,儼然一個風(fēng)燭殘年的老人,歷經(jīng)滄桑,連“老驥伏櫪”的一丁點意思都懶得表露了。“的士頭”報廢了,這讓我有一種莫名的感傷。我依舊能記得它簇新時的光景。
姑丈在小縣城做農(nóng)資批發(fā),最初是幾輛三輪摩托,慢慢做開了,各鄉(xiāng)各鎮(zhèn)的配貨送貨,便有了這“的士頭”,那是在鄉(xiāng)鎮(zhèn)還很多 “右肽仔”的年代。
一到假期,我便很樂意跟著去幫送貨,其實是幫不上什么的。“的士頭”就載著我們各村各鎮(zhèn)地跑,回程中就盡情玩,有河有水庫就游泳抓魚,有地瓜就烤地瓜,有時農(nóng)戶會用養(yǎng)的雞鴨時蔬抵點貨款什么的,多半在半路就被我們土法炮制了;路邊有好的桑葚、山捻子、水楊梅,駐車便可勁地吃…… “的士頭”承載了那段樸素卻美好的時光。
很久以前,還沒有什么考駕照的概念,姑丈的“的士頭”曾給我練習(xí)過,“的士頭”當時被我沖出公路,險些掛在路邊菜畦的籬笆上。姑丈當時定過神來說了句:“是你在開車,還是車在開你!”現(xiàn)在想起,依然忍俊不禁。這許是我留給“的士頭”的唯一傷痕了,在底盤處,照片上是看不出來的,多少年過去了,也恐怕只有我記著這道痕了。
2005 年的夏至,我參加工作了。它扮演了古時“高頭大馬”的角色,一路送我到單位機關(guān)大院;那幾年,姑丈但凡到附近鄉(xiāng)鎮(zhèn)送貨便會順道過來看我,“的士頭”既是他的座駕,更是他發(fā)家致富的得力助手;那時年少,爺爺奶奶住在縣城,離我的單位約摸有四十多公里,我常常逢著休息便踩著摩托上去看他們,遇著天氣變幻,太冷或雨天,摩托騎不回來,便又是“的士頭”居功至偉。鎮(zhèn)上到單位的路段,經(jīng)常會看到有部“的士頭”貨廂立著部摩托“招搖過市”,相熟的人便知道是我回來上班了。后來單位搬遷至市區(qū), “的士頭”成了“糧滿倉”,貨廂堆滿了我的家當……這些片段至今我都儲存著,并且無法覆蓋和切換。
如今,“的士頭”要報廢了,它有著我滿滿的回憶,我是為此覺得感傷么?姑丈早早就換了車,但他并沒有把“的士頭”扔掉,他說有感情了,新車都開得沒那么順手,F(xiàn)在把它開到報廢了,十幾年算長情,“的士頭” 亦算“鞠躬盡瘁”。我其實好久都不曾理會過“的士頭”了,為何在它“行將就木”時,卻會這般不舍與惆悵?
我在想,人總是在失去了以后才會去珍惜,而在擁有著時卻視若無睹;我在想,人其實也會“報廢”的吧?那時候,有誰會為我們惆悵?
何 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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