門枕石
作者:楊珊珊
依稀記得家門前的那對門枕石,是河里養(yǎng)成的石頭,合抱不及,滿身皆為青灰色,祖父把它劈成兩塊,請蹩腳的工匠在石壁邊雕了龍鳳呈祥模樣。
祖父說,這門枕石就如一雙貓眼般,守著糧倉里白嫩嫩的米、黃澄澄的油和十幾口人的心,鎮(zhèn)宅保收成。
父親跟我說,他一眼便覺得門枕石,如一對倉鼠,還潛伏在門口,窺探著家里的糧倉,保不準夜里化為倉鼠,瞬間吃完糧倉的糧。
那年夏天,十多畝的耕地,因大旱歉收得厲害。
喝了一個月粥,父親實在忍不住,當著祖父的面,振振有詞地說,都是那對門枕石禍害的,一來咱家,我遠看近看,就像倉鼠,吃了糧倉的魂。
祖父甩碗,氣憤如老虎,一把拽著父親,到了門枕石跟前,按著父親的脖子,破口大罵。
“這是貓眼,給咱們家守糧食,你瞎了狗眼。”
一家人沒見過祖父發(fā)怒得如此厲害,就跟是吃炸藥一樣。
那天起,這門枕石就成了貓眼石。不過,父親說,越看越像倉鼠的模樣。
那年的秋收,又是歉收。
無辜的門枕石終于坐實了,就是一個能量爆棚的禍害,專門偷食咱家的糧食。這說法,便如這病毒一樣,傳染開來了。
正好是冬日的金燦陽光灑滿門枕石那天,父親舉起鋤頭要敲那禍害。我在睡眼惺忪之際,站在那禍害跟前,出神望著。
父親往手心吐了幾口唾沫,互擦了下,鉚足了勁舉起斧鋤頭。
我端詳著嘴角上揚的父親。
父親那時是得意洋洋的。他認為門枕石就是禍害。這念頭,怕是到了他的魂里了。
父親的鼻孔嘩啦啦地進出白氣時,“嘭”一聲,門枕石左側(cè)上雕刻的龍頭給砸沒了。又“嘭”一聲,另一個刻上的龍頭也砸沒了。
父親大喊一聲。
“咱家去了禍害,就龍鳳呈祥了。”
洋溢著喜悅的父親扔下鋤頭,向他的兄弟宣揚自己的豐功偉績,還白了一眼祖父。
第二年,夏季,果然大豐收。父親英勇的一擊,成了家人最歡喜的談資。
不過,說實在話,這門枕石看上去更像倉鼠,而且這致命的一擊,這酷似倉鼠的嘴更尖了。
祖父卻覺得,這一捶下來,壞了家里根基。他說,本來,今年夏季能產(chǎn)出更多的糧食,就是我父親闖的禍。
接下來的幾年,不管豐收還是歉收,祖父和父親都扯上了門枕石。
有時,豐收了,祖父就罵父親;有時歉收了,父親就給祖父臉色看。
十幾年過去了,老家門前的門枕石呀,在父親看來,不再像倉鼠,你就是倉鼠,不斷啃食我家的糧;在祖父的眼中,也不再像貓眼,你就是貓眼,不辭勞苦地蹲著,護著我家的糧。
春暖冬藏,花開云卷!偉大的時間始終無法改變門枕石,從老家清河里給祖父和父親合力搬回了家的事實,哪怕?菔癄,天荒地老,門枕石依舊青灰一身,如清高自傲的書生般,永遠靜默凝視著我家十幾口人給予你的詆毀和美譽,而巋然不動。
你就是你,寵辱無礙,哪管東南西北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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